妄（缎君衡，杀无生，无cp）

题记：应怪痴人，虚妄做浮生。——陈著《江城子·七夕风雨》

“他明明有能力救你，却眼睁睁看着你死在他的面前。你，怨否？”一人倚着剑，席地而坐，一手鸡腿一手酒，问得毫不在意。
坐在他的对面，逮着酒喝的杀无生沉默不语，他还没有搞清楚这里是个什么地方，他也没法弄清楚面前这个鸡腿啃没停的到底是个什么人，最主要的，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存在。
他……明明已经死了。
手放在心口的位置，那里被蔑天骸的剑穿透的伤连痛感也无。
一切就像是一场梦。
但他很清楚，那不是梦。
“安啦安啦，在这里伤什么的不存在的。”饮了一口酒，紫衣人叹了一声：“爽快。”
“我死了？”来到这里之后，杀无生第一次开口。
“对，死得不能再死了。”紫衣人答得随意，就像是在说他方才喝了杯酒一般。
“这是什么地方？”杀无生抬头看天，这里有阳光有蓝天白云，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地狱黄泉。
歪了歪头，紫衣人回答：“隔壁棚仓库。”
“嗯？”杀无生目光一凝。
“无趣无趣，跟我家两个不孝子一样开不起玩笑。”紫衣人猛地咳嗽了一阵，从水晶骷髅杯里吸了一口酒，复又道：“仙山。我也不知道你这个外来客怎么落到了这里。”
“你知道我？”这是一句废话，可除了这个之外，杀无生不知道自己该从何问起。
人一旦死了，很多生前执着的东西都已变得不是那么重要。
更何况，以身征剑，他也算求仁得仁，只除却——
凛雪鸦。
他已与凛雪鸦约好，在黄泉等他，虽然不知道他所谓的“到时见”是不是依旧在骗他。
哪怕是他死在了凛雪鸦的面前，凛雪鸦也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。冷淡的，就像是看着一片枯叶从枝头跌落。
不过这一次，不论凛雪鸦会不会去到黄泉，食言的都变成他了。
他来到了仙山，一个未曾听过的所在。
“嗯～在捡到你的时候，不小心偷看了一下你的人生。”紫衣人漫不经心的模样与凛雪鸦有些相像，但杀无生却能轻易的看出他们之间本质上的差别。
此等眼光，实在是需要感谢凛雪鸦给他的刻骨回忆。
对凛雪鸦来说，人心不过是玩弄的对象。
而眼前的人……
“你是谁？”杀无生问道。
“在下缎君衡，乃是此地原住民。”
仙山原住民？一个死人？
看了一眼他倚着的剑，杀无生问道：“你也用剑？”他从来没见过有剑客会在剑柄上绑根白色羽毛的。
白色羽毛……掠……凛雪鸦……
啃着鸡腿的人摇了摇头：“早就不用了。”见他还盯着自己的剑看，缎君衡让出了半边身子，将剑暴露人前，得意道：“这些可是代表了吾那不孝子们对吾深深的敬爱。”
“看见这支羽毛没有，我家乖十九不爱说话，他每次要表达爱的时候就用羽毛指着我。”
“再看这把剑，这可是我家乖质辛第一次陪我喝醉时候的助兴之物，平时他们都不让我酗酒的。”
目光从白羽挪到了化身傻爹爹的人身上，杀无生有些茫然，又有些不解。
——这是父亲？
在他的印象里，所谓父亲不过是师父口中对那个给他取名杀无生的男人的只言片语。
模糊到毫无感觉。
紫光在眼眸中流过，偷偷看了他一眼的缎某半合着眼，捧起酒杯饮了一口。
「哎，生而不幸，定罪于父，却不知稚子何辜？」
在杀无生的记忆里，缎君衡看见了质辛的影子。
同样是生而获罪，同样不为生父所容。
——这大概就是他会把人捡回来的原因吧。
至于杀无生被凛雪鸦所骗的那些，他倒没觉得有什么。
幡然悔悟哪有那么简单？何况杀无生也并没有真的悔悟，他不过是被凛雪鸦为他构建的空中楼阁所惑罢了。
呵，玩弄人心的愉悦犯，他缎某倒是想要会会了。
“父子之间……是什么样的？”杀无生问得有些犹豫。
面前的人不过是初识，不过他们都死了，好像也不需要再去顾忌防备什么。
死人，应该不会再死了吧？
提到父子之间，缎君衡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起来，他的身边笼罩着一种杀无生说不出来的气场。
让人无措，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。
那是一个父慈子孝，兄友弟恭的故事。
加上一个叫魅生的丫头，缎某一家四口幸福的生活在一个叫做中阴界逍遥居的地方。
大儿子叫黑色十九，有些内向但是特别孝顺，连路都舍不得他走，总是背着他从这里走到那里。
二儿子叫质辛，按他的话说就是很别扭，总是不肯好好表达爱意，其实在心里比谁都在乎家人。
魅生丫头就更好了，总是会给他准备吃不完的卤鸡腿。
没有被他美好的故事所惑，杀无生一语中的：“你是怎么死的？”他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寿终正寝。
幸福的话，不该如此。
哈哈一笑，缎君衡道：“了无一欠平生事，吾自然是满足而死啊～”
中阴界恢复平静，百姓安乐，两个儿子都还活着，魅生也重入了轮回。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？
杀无生没有说话，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。
如果说凛雪鸦曾经给他带来是一缕光，那么眼前的人，也许本就是光。
——这就是父亲吗？
望着他，杀无生问道：“如果……如果你的儿子们是伴着不幸而生的，你还会这样对他们吗？”他问不出“爱”字，他甚至无法相信世间还有这个字的存在。
叹了一声，缎君衡的目光里蕴着说不出的怜惜回忆：“他们本就生而不幸……”十九半身枯骨，质辛为世所不容。可他并不打算用自家儿子的不幸来安慰面前的年轻人。
人有亲疏，他缎某本就是“只善待吾愿善待之人”。
又是一阵很长的沉默。
杀无生没有去想什么面前这个人若是他的父亲就好这样的事，伴着鬼鸟而生的不详之人，似乎天生就缺少了“羡慕”这种姑且能叫做情绪的东西。
他只是有些茫然了。生而不幸，却有截然不同的人生，他是不是也能有别的可能？
另一个世界，没有凛雪鸦，甚至没有东离，除了面前的人，也许都没有人知道杀无生是谁。
曾经倾尽全力追求的东西，如今就这么轻易的摆在了面前。
——“你杀无生的恶名太过响亮，那下次你就换个名字，做一些正派的事不就好了？”
——“只要从铁笛仙那里夺走剑圣的称号，那么毫无疑问，杀无生这个恶名将会随之烟消云散。”
那些自出生起便背负的人命，那个想要舍弃的不详过去，父亲取的带着诅咒的名……
就这么轻易的便能舍弃了？
他突然有些不甘心。
啃着鸡腿，缎君衡状似不经意的吟了一句：“一向迷本心，终朝役名利。名利得到身，形容已憔悴呐～”
杀无生不解地看着他，他什么时候追名逐利了？
叹了一声，缎君衡无力扶额，他觉得杀无生要是他儿子的话，他铁定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出去的。
怎么会如此的……单纯呢？比他家两个不孝子好骗太多了。
“弃恶从善并没有那么简单。那个叫凛雪鸦的愉悦犯教你的不过是追名逐利的‘伪善’罢了。换个名字，你就不是你了么？”
愉悦犯，还真是很适合凛雪鸦。
顿了顿，杀无生问道：“那要怎样才是真正的弃恶从善？”
目光灼灼地望着他，缎君衡反问道：“你想‘从善’么？”
杀无生愣住，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想要什么样的生活。
那个时候听了凛雪鸦的话之后，他只是觉得能做个正道剑客也没什么不好，那份希望与其说是想，不如说是凛雪鸦的诱导。
可是最后，凛雪鸦却把这份希望给彻彻底底的剥夺了。
——你永远也成不了“剑圣”，你一生都只能背负着“剑鬼”之名，再回不了头了。
“不想。”杀无生回答。他从来都不会欺骗自己，赌上各自性命，以杀征剑本就是他的剑道。
“凛雪鸦说得对，就算名字变成了鸣凤决杀，我也很难成为正道。可是不管怎么样，我都要杀了他。”
歪了歪头，缎君衡啧了两声：“鸣凤决杀是谁？很霸气的名字噢～”
无语的看着他，杀无生不太明白这个人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。
“是我。”杀无生回道。
缎君衡挑了挑眉，长长的噢了一声才道：“既然杀无生和鸣凤决杀都是你，那么换个名字而已，和正道邪道有什么关系？”
依旧是那个问题——“换了名字，就不是自己了么？”
攥紧了拳头，杀无生觉得自己受到了嘲笑，一个旁观者都可以看出来的问题，他却偏偏上了凛雪鸦的当。
看了他的拳头一眼，缎君衡安慰道：“不必生气，是他背叛了你的信任，愚蠢的人并不是你。”
为了一己之私玩弄人心的人，缎君衡从不高看。
话锋一转，缎君衡接着道：“不过也是你想要舍弃过去这点才让他有机可乘。吾以为，不管是什么样的过去，都是值得被记住的。”
他曾让十九去无涯之涯为他带回记忆。
若非攸关性命，他也绝不会抹去十九的记忆。
过去，是人生重要的组成部分。
“哪怕背负人命，满手血腥？”杀无生问道。
“哈，缎某双手血腥不比你少。”缎君衡笑道。
杀无生道：“我以为你是好人。”不然为什么会把陌生的他带回家？
缎君衡笑得更欢了：“吾也觉得吾是好人。然而世事非是非黑即白，立场不同，判断亦会不同。人生在世，不负此心即可。”
“心？”轻按心口，杀无生更迷茫了。
剑客唯剑，那些额外的情绪，本该都是舍弃的东西。
现在却有一人对他说，让他把这些想要丢弃的东西通通拿起来。
知他不信，缎君衡起身拔剑，剑锋之上寒芒一闪，映照出他凌厉的目光。
银光如练，剑走游龙，那是杀无生未曾见过的剑术，凌厉，却不带杀。
他没想到面前这个以剑作枕，舞剑娱子之人，居然会是个用剑高手。
演了两招，缎君衡便罢了手，证明了剑非是无情就足够了，他可没有一点卖弄剑术的意思。
宝剑化琴，落于膝上，缎君衡盘腿而坐：“我拒绝你的挑战。”
刚准备开口挑战的杀无生：“……”
捏着鼻梁，缎君衡一脸的“孺子不可教”，道：“第一，接受你自己，过去的未来的；第二，问问你自己的心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；第三，算了，没有第三……自己的路自己走去……”他果然不能指望杀无生自己想通。
这一次，杀无生倒是没有那么执着试剑。
——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？
剑道巅峰？
舍弃过往？
好像都不是。自那场骗局之后，他的人生便只剩下找到凛雪鸦和杀了凛雪鸦这两件事了。
也许与蔑天骸的一战反倒是找回了本心。
“你说的这些我并非不懂，只是在我看来，剑客就该有个剑客的样子，不过……”他确实从他身上看到了不同的可能。
“缎君衡，能否为我弹一曲？”不论怎样，到了这里再去纠结生前如何过都已经没了意义。
抚琴作语，缎君衡笑道：“哈，自是可以。”
阖目而听，等到琴声终了，再睁眼，他已换了所在。
——此处黄泉。
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封信。
“惊喜不惊喜？吾可从来不曾说过不能把你送回去啊。从今以后，轮回也好，等着你的孽缘也好，哪怕是重新回转你所在的尘世也好，一切皆由你自己选择。”
“另外交浅言深一句，对付骗子最好的方法就是——不要给他开口的机会。”缎君衡早就猜到他会做什么选择。
倚剑而坐，杀无生收起信，低笑了一声：“别扭的父亲。”
待他等到了凛雪鸦之后，他也许会步入轮回。
“不怨。”
幽幽一声，杀无生回答了缎君衡问他的第一个问题。
对于凛雪鸦，他，无怨。
拍开泥封，给自己重新斟满酒的缎君衡满足地喟叹了一声：“应怪痴人，虚妄做浮生啊～”
没有怨，却有妄。所以哪怕再次被欺骗，也想要等到他来。
——end——
碎碎念：没有cp，非要说的话大概还是凛杀。
以上看完生死一剑的怨念产物，ooc严重，情节也不存在，就大概想要有个人来不带欺骗的给无生一点温暖，让他看到人生其他的可能。
既然根源来自于出生时父亲给的批语，那就换个父亲模范来让他体会一把父爱如山。讲真出身上，无生还真有点像质辛，不过质辛比他幸运，有缎爹这个奶娃技能满级的爹。个人感觉铁笛仙奶娃技能大概战五渣，不过人是师父，不是爹也没啥好说。
同样是中二病儿子，缎爹绝对是我儿子想要什么我就无条件给他什么，天下跟我儿子为敌，我就跟天下为敌的实力宠娃，奈何时不天（编剧）与。
铁笛仙就……连信任和了解都没有_(:з」∠)_。
再次心疼无生一秒。
个人感觉凛雪鸦给他画的大饼从一开始就不是解决办法，他根本没有提到本质相关的东西，真正要做个好人，应该先认清自己做过的恶事，然后“赎罪”，而不是简简单单的那个做坏事的是我另一个马甲，我现在的马甲是个好人。
摊手，恶人自有恶人磨，但是利用恶人难能可贵的善心去折磨别人就太过分了。
然而我还是喜欢凛雪鸦_(:з」∠)_就是好想打他。
顺说，脑补了下捡到无生的是少艾或者囧香。
emmmm，前者的装扮还有说话语气，个人觉得无生会以为他是凛雪鸦小号（ '▿ ' ）分分钟拔剑……
后者，好吧，囧香如果乐意收徒弟的话，可能可以看到平a对平a。(•̀⌄•́)不过他肯定没这个时间。